西舍出了个“皇帝”丨张至真著作
老街东去约三里远的当地,便是西舍村,三十年前,那但是一块宝地,属“县城根下”,周边有化肥厂、树脂厂、纺机厂和农配厂等一大批企业,是咱高淳的工业集中区。所以村上的土地就值钱了,而乡民就更金贵了,还在襁褓中的小娃娃都成了“土地工”,一旦长大成年,即便没到高中毕业,就天然成了几家工厂的员工,收取不等而不菲的薪酬,让远在乡间的亲属一片眼红。但没办法,谁让你生错了当地。
尽管小小的西舍村被各类高高低低房子都挤成了什么,可便是怪了,村中的一点空旮旯又矗立起一座小房子,如要开个小汽车进村,都要拆去几堵院墙、搬走几堆砖石的。但同是农人,乡镇边上的比起乡间的,那日子一个天上,一个地下。这儿的姑娘即便嫁到别处,那户口一般都不会迁走。
年轻人摆脱了铁杆庄稼,成了公家人,年岁大的享用着各种补偿款,有事没事的聚在公堂屋里,看看电视,打打麻将,或爽性坐在太阳底下聊聊全国的巨细事儿,那太阳都比别处的温暖。
地灵人就杰,这不,西舍村还倒腾出了个“皇帝”。他每天巡视在自己的边境里,早晨出去承受人们的朝拜觐见,晚上在太阳落山之前一准回宫,收成一天的美好。
因舅舅家就在西舍村,逢年过节都要去朝拜一下,去得多了也见过几回“皇帝”的。虽贵为“皇帝”却其貌不扬,他大约一米五几的个子,满脸络腮胡剪得短短的,剃一个平头,平常挑一副担子,出去的时分两端是空的,晚上回家担子的寒酸筐箩里必有一些旧钢筋或烂木头类的东西,真实不可,就放几块断砖旧瓦的。如果有一天挑一空担回来,那必定是满脸的“笑意”——他已换得了几毛钱的零票,也算是得胜回朝了。这哪是皇帝?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废品收回的一般良民,仍是个只知道拣废品且每天按时回家的残废。
人们一向喊他“皇帝”,这也成了他的姓名。人儿一来到世上,是必须有个姓名的,哪怕成了罪犯,也有个代号的。那代号也成了他的姓名。大丈夫,行不改名,坐不改姓,姓名自是崇高的。而尊为“皇帝”的人更是人世罕物。不知道是否是其爸爸妈妈为了祝愿他的未来,一时鼓起,就起了这么一个乳名吧?那时的人们往往在儿女小时分起个贱名,如阿猫阿狗的,以图好养活。环顾四周,有的垂垂老者,仍被晚辈人叫着老刁、狗伢业、小叫化的,本就一介草民,叫啥都行。成年后复兴个台甫,论辈排行,行走江湖。
我想“皇帝”的爸爸妈妈也必定日子在贫穷中,也不甘子孙后代再承父业,就特望他有所长进,就爽性取一个举天的姓名,做不了真皇帝,就让大伙儿喊几声“皇帝”过过瘾,也以此来进步一下乡民的位置:能和皇帝日子在一起的,不是王公便是大臣啊。 这是癔想一。其二,也许是日子在县衙边上的人们也困于被各种标准戒条的束缚,乐天的人们就捉弄一下这个游荡于周边村子里的自由自在的“自由人”,就以“皇帝”来称谓他。让麻痹的心灵也有了少许的宽慰,就象逢年过节扎条草龙,将“皇帝”的老子捉弄一下以发泄一下心中的心情相同。所以,“皇帝”就知名了。
仅仅仁慈的人们不知道,曩昔见了皇帝是喊“万岁”的,或称“陛下”,而皇帝也自称“寡人”或“朕”等。仅仅没见过世面的老百姓习惯于见了爹喊“爹”,见了娘喊“娘”,认为见了皇帝就该喊“皇帝”了,那时也没电视,明清宫殿剧也看得少,感觉跟着直觉走,也算是一种常理的推定吧!“皇帝”名声远播,西舍村也更知名了,远近的姑娘都期望得到此地的小伙子的喜爱,成为村中的小媳妇。
他尽管贵为皇帝,却连个老婆都没有,看到姑娘媳妇儿只会咧嘴笑,嘴巴嘟嘟哝哝也听不清讲什么,但意想中的妃子都把他当“乐子”,还有的敢当面啐他一口,再一脚踢在箩筐上,他攥紧扁担紧走几步才赶上身前被踢飞的箩筐,又几乎将挂在扁担那一头的软塌塌的旧草帽也跌落在尘土里。边上的乡民看到后就会说上一句:“作孽死死的,惹他做什么。”
不知“皇帝”早上何时出宫,横竖每天必是踏着将落未落的落日回来,并一晃一晃地挑着两只箩筐,在人们一声声“皇帝”的称号中笑眯眯地从远处走来,照常嘴里嘟嘟哝哝不断倾吐着心声,满意处还裂嘴笑一下,走向村前的家。
那时的人们离家从不关门,东西物品顺手就丢在宅院里,路旁边的瓜果蔬菜成熟了也少有人看守。他只拣废品,从不顺带他人的东西,除非主人送他一个香瓜,他就一手扶着担儿,一手拿瓜就啃,还会喃喃地谢上一句,美美地享用臣民们的进贡。
他不只在村边的厂矿倒废品的地段里翻拣可利用的物品,有时他还会出现在老街上。太阳歪西的时分,街上顾客就稀少了,店家开端盘点店内物品,一些拆下的包装盒、硬纸板什么的整理出来,量大就自己卖钱,量小就丢给拣褴褛。也有几个大方的店东,将堆集下的废纸板等码在门扇旮旯里,专等“皇帝”的驾临,还帮着捆扎一下,再放进他的箩筐里,如装不下就再系挂在扁担头上,他就屁颠屁颠地挑到街东止境处的收买点,换上几块钱儿。一月里总有哪么几回让他见识一下2元、5元之类的大票子的容貌。
尽管常见西舍村的“皇帝”,但也没动过看望一下“皇宫”的想法。试想在寸土寸金的“县城根下”,那村东头的皇宫定“庞大”不到哪里去,更何况“太上皇”和“皇太后”一向过的是布衣日子,且比一般民众更困难的日子,那“皇帝”亲手拣来的旧砖烂瓦清楚让大伙儿见过,小小的院子堆满了废旧的物资,尽管“琳琅满目”但也耀眼不到哪里去。
时过境迁,从前光辉过的企业经几轮改制重组,大都迁往了更远的城外,厂址成了居民新区,土马路换成了宽阔的柏油路,原先的“土地工”们成了下岗工人,有的到别处打工,有的尽力进步成了新的企业主,年岁渐大的就安享各类养老补助款,一度晚年。跟着城中村改造力度的加速,西舍村已拆没了,等候描绘新的规划蓝图,皇帝及他的臣民们也四散遍地,连树上的落叶都吹到了别处,肥了其他树儿的根,又化着春泥润泽了别的的花了。
“皇帝”还龙体健康吗?磨难的你一副乐天的容貌,我等也没见他悲伤过。我舅舅他们都住进了被安顿的新高楼,明窗净几,用上了现代化的电器家伙,你也不会还早出晚归地巡游于新的地盘、开辟新的边境了吧!